昀兮

就像是一缕清风,遇到了一片落叶,你带着他远行,陪着他枯萎。

【龙之谷】月主(六)

    “现在的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彻底转变信仰,把你的职业从【曜】变成【暗】。”叶菡紫说到这,见冥泽依然沉浸在方才的幻境中,便停住了话题,揉了一把腿上的小战士的头发。带着少年温热体温的银白色短发顺滑柔软,手感极佳,叶菡紫颇有点爱不释手。

    月神色平静地任由这位新主人动手动脚,在心里默写蛋挞两个字,尽量让自己忽视这位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新主人。

    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辉硬着头皮抬起头,这房间里其他三人,一个忙着在骚扰,一个忙着在装死,还有一个忙着在走神,看起来,把话题继续下去的重任只能由他挑起了!

    琢磨了一下主确实有说下去的意思,辉战战兢兢地举手打断了叶菡紫玩弄月的伟大事业:“还有一个选择呢?”

    叶菡紫瞟了一眼辉,紧张地的小狐狸直咽口水,开口答道:“还有一个选择,从此就待在这家里,再也不要想阿尔特里亚的事了。毕竟高阶天堂的手再长,只要他胆敢伸把手到我的地盘来,我不介意剁了去和阿尔泰亚陛下换点东西。”比如去年错过的战士泳装什么的。

    “不行!”也不知道这话到底触动了冥泽的哪根神经,沉浸在过去的青年侍者骤然惊醒,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叶菡紫,“吾主,冥泽还可以为您征战!黑暗边界,混沌缝隙,冥泽还有用,吾主!”

    叶菡紫嘴角噙笑,眼神冰冷,放开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战士。玩偶一样的月令他觉得索然无味,看小战士如蒙大赦嗖地一下从他腿上蹿了下去的模样,反倒有几分生趣。叶菡紫懒懒的抻开略有些发麻的腿,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的说道:“那你就只好祈祷在使用圣光的时候不要被高阶天堂发现咯,不然的话,轻则能为被收回,从此成为一个废物,重则真名被抹消,就此归于虚无。”

    “感谢吾主的仁慈,冥泽会注意的。”冥泽说着膝行到床边准备亲吻叶菡紫的鞋面,被叶菡紫提前一脸不爽地起身躲了过去。

    “行行行行行行行了,这都一年多了你还没改啊。谢就谢吧,偏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搞得我老不自在。我又不是高阶天堂那些老变态。”叶菡紫一脸嫌弃地拿眼珠子甩了甩天花板,不自在地摸摸胳膊,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提......提问。”尽管场面十分尴尬,尽管这次没有接到主的暗示,但小狐狸还是坚强的再一次举起了手。

    “曰。”叶菡紫颔首。

    “呜?”月刚把一根薯条送进嘴里,听见叫自己名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说!”叶菡紫捂脸,不耐烦地低吼一声。文化不通真不是一般麻烦。

    “噫!”小狐狸见叶菡紫语气不善,赶紧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一脸肃穆地发问,“不是说...两个选项吗?第三个...从哪蹦出来的?”

    虽然辉听不太懂高阶天堂什么玩意儿的,但是真名被抹消他听得懂啊!不是在做二选一吗,怎么就成了开放式题目了?不是重掌这个家准备恩威并施一番吗?威是施了,冥泽突然痛哭流涕差点没把他吓尿了,恩呢?我的好主人你的恩呢?小狐狸看着叶菡紫,满脸的求知欲。

    然而谁料叶菡紫还没发话,冥泽先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辉不安地抖动着的狐狸耳朵,开口解释起来:“信仰的变更需要借助契约的力量,但是契约需要主返回大神世界与女神交易,我还没有为主建立功勋,怎么能提如此狂妄的请求。”

    叶菡紫脑门上垂下三条黑线,这真的不是在高端黑他小气吗?

    辉抓着冥泽的袖子,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焦急的措辞了半天,才哼哧哼哧地憋出半句话:“可是,可是明明是......”明明是主给出选择让你选啊!哥哥你要不要这么老实啊!

    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会因为曾经失去而变得更加珍惜。辉清楚的记得那日冥泽踏入传送通道时胸膛里仿佛要炸开的绝望,记得空间崩塌的瞬间心如刀绞的痛楚。小狐狸很清楚,主是为月回来的,眼睛里大概不会有自己。只有冥泽,那个总是唠叨着说教的青年侍者,会为自己担心,会拥抱自己。他不想再失去那份温暖了。

    辉走到叶菡紫身前,恭敬地单膝跪下,恳求道:“吾主,辉自知无能,无力为您征战,但是冥泽哥不一样,他曾多次净化堕落,他可以替您征战。吾主,辉恳求您,求您赐予冥泽哥转换信仰的契约。辉愿意用身上全部的恩赐交换!”

    “不可以!”冥泽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止。

    旧主的恩赐是失去宠爱的小狐狸活下去的最后保障,这是在要小狐狸的命!

    叶菡紫看看一脸乞求的辉,再看看慌张失措的冥泽,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明明就是来神恩下乡送温暖的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个个都把他当成那么小气的人啊岂可修!难道他还要去考个好人证贴脑门上吗?

    视线最后落在了假装物我两忘一心享用美食的月身上,忽然一层白光覆上平光镜。只见他鼻孔朝天,喷出一口气:“不行,机会只有一次,是冥泽自己放弃的,我难道还要凑上去给他?这有违我的原则!”说完就摔门出去了,一副好心被人糟蹋的愤慨模样。

    原则?我呸!月狠狠地咬了一口薯条,对着门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辉被门哐当一下震愣了,这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话里有话呢。打开门追出去,小狐狸打算声泪俱下地哭求一番,赌一把眼泪攻势。岂料一抬头就看见主朝他猛眨眼睛,眼珠子不停的往房间里那里转,顿时心领神会。

    “月殿下!”小狐狸回过身,满目凄然,一声殿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殿下!主最宠爱殿下了,只要殿下开口求主恩赐契约,主定然不会推辞的!殿下啊!”

    会不会太浮夸了点......叶菡紫心里有点欣慰小狐狸的聪慧,又有点紧张这么夸张月会不会看穿不上钩,贴在门缝旁边的墙上,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狐狸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嚎着回到到月身边,跪坐在地上,抱着月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如丧考妣。

    月恶狠狠地嚼着薯条,额上暴起的青筋。一个两个都当他傻子呢?

    “辉你......”月还没说完就被小狐狸刻意压低的声音打断了。

    “赎罪的机会来了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见死不救了一次你还要见死不救第二次吗?主就是一时抹不开面子,你去撒个娇卖个萌讨个巧求个情,几句话的事!”

    去向那个家伙撒娇卖萌讨巧求情?月表示一开始我是拒绝的,然而架不住小狐狸一个劲戳他死穴。

    “殿下啊!月殿下!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小狐狸像卡了带的录音机一样循环往复地一咏三叹着。

    “停停停。”月听得脑袋疼,“我去就是了。你就那么相信主会听我求情?”

    “你好好求求主!态度放好点!肯定行!冥泽哥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上!”小狐狸龇牙叮嘱道。

    像你这么求吗!月木着脸,很想一蛋挞拍在这只狐狸脸上。

    冥泽从门口处走过来,制止了小狐狸挟恩求报的话。这时冥泽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他安抚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风轻云淡的笑着地对月说:“月,不要勉强自己,不要扭曲自己的本心。于我等而言,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女神战死。不然为了必然到来的事而去扭曲自己的本心。”

    月怂了,月萎了,月在心里泪流满面了。

    有些人看上去世事通透,实际上有时候就是蠢,蠢的光辉万丈!偏偏当你意识到他蠢之后就没法撒手不管了!月真的不理解信仰偏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他看来冥泽的一言一行,比神圣天堂那些整天只知道赞美的女神的牧师更像是一个圣徒,他的信仰怎么会偏移呢?高阶天堂都是一群瞎子吗?这么一想没准还真是,听说高阶天堂的圣光炽烈永恒,从阿尔特里亚大陆诞生起就没有熄灭过,大概...是被闪瞎了吧。

    收起腹诽,虽然不明白冥泽对净化堕落异样的执着,但是月看得出来青年侍者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了。可冥泽不在乎,他没法不在乎,就像辉说的,他还欠着冥泽的情呢。

    “冥泽大哥说什么呢,只是求个情嘛,哪就能扭曲本心呢?大哥未免也把我看的太无情了。我等之所以锻体炼心,只为荡清堕落,挽救女神陛下,怎么能让你倒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月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拥抱了下冥泽,脸贴在青年温热的胸膛咬牙忍痛道,“就算主不同意,我还有这把光明剑呢,换一个转换信仰的契约绝对绰绰有余了!”

    “算你有良心!”小狐狸满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爬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月的胸膛,锤得月连咳三声。

    “良心算我的,你的呢?”月乜斜着眼看向辉。

    “没我抛砖,你这玉直接就出来分量会打折扣的!”小狐狸振振有词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月拍拍脸颊,给自己鼓气:讨好主人嘛,必修课啦,早就熟能生巧啦,早就有所准备啦!

    勇敢的上吧,少年!

    


    月推开房门没有看见叶菡紫,有点意外。居然没有偷听?月把头探出房门左右看了看,高阶战职【月之领主】赋予他可以捕捉飞舞的巨龙每一片鳞甲纹路的视力,任何隐藏身影的技能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形。

    确实没人。

    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月豪气干云地打开房门却扑了个空,顿时就有点退缩了。辉见月猫着身子堵在门口不进不出,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他心里的小九九,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人整个踢飞出去。

    月下到传送大厅,依然没人,不禁有些奇怪。这个家虽说挺大的,但布局其实很简单,就是四十九个房间围着一个圆形的传送大厅,跟神圣天堂的竞技场似的。主不在大厅能在哪?每一个房间对应一个真名,只有当新的真名被唤醒,房间才会开放。

    月挠了挠脸颊,想到了一个地方——他们每个人在这个家里第一次睁眼的地方。

    叶菡紫没有在第八层等多久,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时隔一年半再次听到这个脚步声令他不由得有些恍惚,明明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沉稳得不像个孩子。

    只有让阿尔特里亚的人们看见,孩子们都已经可以拿起武器了,他们才会相信,未来,仍然还有希望。那位蒙着面纱的女神在签订契约时曾经这样说过。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合法童工么!叶菡紫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按上了手印。

    “过来坐。”叶菡紫叉开腿坐在门口,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月笑笑,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此时的月已经换上了那身闪耀着银色光辉的骑士时装,灵魂白的刘海梳成桃心,遮住了眉心的纹身。背后的光明长剑散发着乳白色的光,使少年骑士看起来像是立身在光里,如同天使,踏光而行。

    月低头看着这个靠着门坐在地上的家伙,真的不想承认他就是自己的新主人,谁家的救世主有他这样不顾形象的。

    “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自重,没个正经,不像个救世主?”叶菡紫见月并没有依言坐在他旁边,而是正襟危坐地跪坐在了他身前,疲倦地笑了笑,“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啦。你以为修复传送阵真的只是动动手指头而已吗?”

    那你还爬上八层楼!月低眉顺眼地腹诽道。

    “因为我想在这里等你。”叶菡紫头靠在墙上,两眼放空,“我现在都还记得一年半以前我在这里面唤醒你的场景,记得你你刚刚获得身体,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样子。就那样安静地睡在我怀里,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一反前几日的激烈反驳,月眉眼乖顺,不忘此行讨好求情的目的。平心而论,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他听得出主话里的淡淡的哀绪。他想起辉说的,人家堂堂救世主,需要编故事来骗你?有糖吃?

    叶菡紫看着月安静倾听地样子,像是一个最礼貌的客人,听说书人诉说着传奇话本里,别人的故事。叶菡紫忽然感觉得一阵倦意如风袭来,麻痹着他的神经和躯体,渐渐吞噬他的神智。他强提一口精气,问道:“你现在,是叫月对吧。”

    月眨眨眼,几天了,这位大人一直固执地称呼他为艾瑞纳斯,突然被叫对真名有点意外:“是,吾主。”

    “不愿意的话,就不用叫我主了,”叶菡紫看着月低眉顺眼地样子,微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一个笑。

    嗯?这么善解人意?月有些感动。

    “叫我紫哥哥吧。”

    臭不要脸!

    “呵,嘿嘿,”叶菡紫看见月一闪而过的郁闷,奸计得逞般得意地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满着日薄西山的迟暮感。

    “月,这一年来,主对你好吗?”叶菡紫缓了一会儿,开始人文关怀。

    月琢磨了一瞬间,确定这句话里的主应该不是自指:“主待月十分优渥。”

    “多优渥?六套时装,三件套和六件套?”叶菡紫眸子里流过一丝讥讽。

    “雷霆雨露,皆是主恩。”月对自己的修辞学非常满意。

    “他给你看《甄嬛传》了?”

    “什么?”

    “没什么,”叶菡紫翻了翻白眼,“你身上的这套时装不是他和女神请求的,你知道吗?”

    “?”月下意识想反驳,但是马上犹豫了,他是来求情的,不是来找茬的。况且......他似乎真的没有主将这套时装恩赐给自己的记忆。肯定是恩赐太多忘记了啦,月如此对自己解释道。

    “他带你去过阿尔特里亚吗?”

    此话一出,月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眼神看着叶菡紫,身为他的主居然没看出来:“月的神威等级已经封顶了!”

    “不我的意思是,”叶菡紫坐了一会儿,恢复了点精神,抬手抓了抓头,“他带你去过巢穴吗?”

    “自然。”月自豪地说道,他是这个家里唯二可以征战巢穴的勇士之一。

    “龙之巢穴,也去过?”叶菡紫一瞬不瞬地盯着月,看到少年战士露出一丝尴尬神情的时候,才放心的笑了笑。

    “主从来不肯让月参与龙之远征。”少年骑士看起来对此十分耿耿于怀,郁闷挂在脸上都不摘下来了。

    “还算他有分寸。”叶菡紫嗤笑一声,“他要是敢让你下龙本我现在就回去废了他!”

    “为什么!”月感觉被小瞧了,有些恼羞成怒,“冥泽大哥的宠爱明明不如我,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因为我不舍得。”叶菡紫看着月因为恼怒而微红的小脸,温和一笑,“我跨越整个无垠虚空才终于看到你再次睁开眼睛,我怎么能让你再涉险境。”

    月若有所思:“月听主说过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月当时问主,那是什么意思。主说,只是戏折子上的话而已,算得不得真,不知所起的情就好像无根之木,活不了多久。”

    “吾主,月长得很像那位大人吗?”

    叶菡紫看着月认真的眼神,失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他想起了一些事,眼圈有些发热:“不像,我也没有想过把你当成他的替身什么的。不管是艾瑞纳斯,还是月,你就是你。我很清楚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什么是回忆,什么是现实。”

    “月不明白。”

    “就好像,一颗琉璃珠,很美丽,但是它碎了。后来我找到了另一颗琉璃珠,一样的美丽。有些人喜欢它是因为它和之前那颗一模一样,有些人喜欢它是因为依然那样美丽。”

    “依然?”

    “我形容不来啦,我修辞没学好,月就不要找我的茬了”叶菡紫苦笑一声,“琉璃珠本身便那样美丽,我喜欢的是那种美,而不是珠子。”

    “可是世上并不是只有一颗琉璃珠,每一颗琉璃珠都是那样的美丽啊。”月有些不安,他僭越了。勇士不该质疑,只要遵从主的意思去牺牲自己就好了。但是在他想起了那个一声不吭将他抛下的主,是不是因为他找到另一颗比自己更明亮的琉璃珠子呢?

    叶菡紫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超纲了,那家伙都教了月什么啊。他把手伸到月的眼前,说道:“是这样没错。但是你看我的手,只有这么大,只够牵住你一个人而已。”

    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没有想象中的冷漠,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在很认真很认真的回答自己的问题。这种感觉,很微妙,和他记忆里的主很像——自己不是作为一把神器被珍惜着,而是作为一个人被在乎着。

    月看着叶菡紫,突如其来的熟稔感有些不真实。

    月食髓知味地继续问道:“如果月战死了呢?”

    “如果哪天你战死了,那一定是在此之前我已经死了。”叶菡紫直视着月漂亮的血红色眼睛,“哪怕倾我所有也绝不会让你有事——在大神世界我只是一个凡人,但是在这里,我掌控一切!失去的痛,尝过一次就够了。”

    “这算......誓言?”月有些迟疑,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太魔幻了,就算自己曾是他唤醒的,这种生死誓言真的听起来太魔幻了!救世主对勇士承诺生命?反了吧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把契约拿倒了?

    “如果你想听的话,海誓山盟我都可以说给你听。虽然我已经很早就不相信誓言了。”叶菡紫眸子暗了一下。

    “可是您说给我听,不是希望我相信吗?”月歪了歪头,不解的看向叶菡紫。

    “是啊,人总是会忍不住就许下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无法完成的誓言,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情真意切。或者你可以把那理解为我现在的心情。你不需要去相信什么,你只要好好地,就可以了。”叶菡紫面露苦涩,语气慨叹。

    “所以如果月战死在魔物横行的巢穴里,您会不会重新创造一个月呢?”月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固执的重新提了一遍,“这是两位女神之间的战争,您贵为大神眷族,自然无惧。但是月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女神陛下战死,不是吗?”

    叶菡紫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满脸狠劲儿:“那我就把你一直关在这个家里,不让你去阿尔特里亚,征战的话有冥泽就够了!那么多救世主和勇士呢,多我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反正德斯莫德乌斯陛下也不会真的让阿尔泰亚陛下在堕落中逝去。总之在我的人生规划里可没有带着你去送死这一项!”

    月深吸一口气,不忘来意初衷:“可是冥泽哥的信仰已经偏移了,不能全力征战了。”

    “......”叶菡紫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月看着叶菡紫微阖的眸子里满是疲倦苦闷,脸上却还堆着讨好的笑,忽然嘴角一扬:“月明白了。”

    “?”看着少年纯真的脸庞上会心的笑,水润的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叶菡紫一头雾水,“你明白什么了。”

    “每个人,每样东西,都是独立的。即便失去后,他的样子也已经被刻在骨子里,抹不去忘不掉。就像我喜欢这把光明剑,因为它的强大所以喜欢,但是我也喜欢我初生时拿起的第一把剑,那种手握力量的感觉。这两种喜欢,尽管喜欢的原因相同,但是喜欢上的感情,都是是千真万确独一无二的。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取代也不会容忍被取代的。”月侧过头轻轻的抚摸着探出肩头的光明长剑的剑柄,脸上洋溢着神采。

    叶菡紫看着少年圆润略显稚嫩的侧脸上飞扬着的骄傲和自信,明明和记忆中那张软弱怯懦的脸完全不一样,却很想伸出手,去确认他真的就在这里,在自己的面前。

    “月,真的很聪明啊。”叶菡紫说着,眼神却暗了下去,狠了起来。这么聪明的月,这么乖巧的月,是他的月!都是那个白痴,改他大爷的真名!

    “月真的......”叶菡紫顿了一下,重提旧事,“真的不愿意更改真名吗?”

    “如果是吾主的旨意,那么月自然遵从,”涉及到真名,月的神色冷了下去,“但是月很喜欢现在的名字。”

    “喜欢?”叶菡紫被气笑了,“那个白痴根本就是嫌麻烦从你的职业里随便摘了一个字,你居然说喜欢?如果你是剑皇他估计就叫你剑了!”

    叶菡紫的话还没说完,月的脸色就变了,而叶菡紫浑然不觉。本来浑身疲倦的他却中了邪一般进入了的莫名亢奋中,不住的宣泄着自己对友人乱来的不满。他的心中像是蹿起了一簇流火,越烧越旺。

    “我说他怎么一直躲着不接我电话,合着是做贼心虚!枉我当初那么信任他!”

    “我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主给我的名字!”月红着眼大声打断了叶菡紫的话,“再随便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

    他可以忍受叶菡紫对自己动手动脚,可以忍受叶菡紫拿自己不记得的事口若悬河,他可以忍受他不承认自己的真名,甚至可以收敛起所有情绪和叶菡紫像一对真正的救世主和勇士一样相处,说笑。但是他没有办法去忍受一个莫名闯入的陌生人辱骂自己如师如父的主人。

    有主神契约又怎样,大不了是个死。早在知道自己被主抛弃在这个被堕落扭曲的炼狱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心如死灰了。但是有些东西,是宁死都无法容忍被取代的。

    叶菡紫把被少年满脸的乖戾尽收眼底,心火愈盛,恨不得扑过去掐住少年纤细的脖子,用力地将他摇醒。然而太过盛燃的怒火很快便将他的心力焚烧殆尽,再无力愤慨,只剩哀烬。

    这几天的接触,叶菡紫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尽管目前看来月很乖巧的进入了讨好新主的角色,但是这种看似平和的相处模式,是在双方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及某位旧主的前提下才发展起来的。他清楚,这个少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对旧主的思念,对自己强行闯入的恐惧以及断绝他希望的深深厌恶。

    叶菡紫来了,就意味着月的主再也不会出现了。月清楚这一点,然后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乖巧的讨好新主。叶菡紫也很配合地尽量不去提及相关话题,但是就在刚才,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被他抽风似的给打破了。

    叶菡紫撑起身,双手搭在月的肩上轻轻摇晃,低声哀求道:“月别生气,是,是哥哥说错话了。”

    月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冥泽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的背影。他用力地咬着嘴唇,拜下身去:“月才应该请罪,请吾主宽恕月的失礼。”

    叶菡紫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苦笑了几声,将手抚上月的发顶,轻轻摩挲。

    片刻后,叶菡紫轻声问道:“你也会这样向昀兮请罪吗。这样恭敬地,疏离地。”

    月没有说话,只是一丝不苟地跪在那里。

    叶菡紫深呼吸一口,双手捧着月的脸,强迫少年抬起头,直视自己:“月,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呢?闯入者?还是窃夺者?”

    “月,再给我个机会,过去忘了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或者,哪怕演戏也行,好不好,月?”

    “求求你,不要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我受不了,真的我受不了。”

    少年漂亮的眼瞳殷红如血,压抑着恨。叶菡紫心里的火灼上眼眶,热得发烫。他倾身一把抱住少年骑士,温热的触感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把脸埋在少年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大口喘息了几下,在少年耳边抽噎着说道,“月,我不想的,你知道当我呼唤你真名却没有得到回应的一瞬间,我有多害怕吗。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知道我不该丢下你,但是我没办法,为了你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女神真的很聪明,她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束缚我的不是契约,是你啊。”

    “从我看到你睁开眼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管他什么阿尔特里亚,管他什么沉睡的女神,她死了是她自己蠢!我跨越整个无垠虚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再次看到你啊!我没法看着你在这被堕落侵蚀的扭曲世界里挣扎,所以我只能拼命地去净化这个世界。但是......”

    叶菡紫忍住想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月冷漠的态度一度令他绝望。但是怀抱里那具小小的身体带来的真实触感就是像是一根火柴,轻轻一划,就轻易地燃起了他的全部希望和动力。他轻轻的,如同呓语一般地呢喃着。

    “月,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带你去找昀兮,我带你去找你的主。”

    月僵着身子,任由叶菡紫在耳边不停地呜咽,直到湿热的感觉从颈侧传来,才像是终于适应了一样,渐渐放松身体,把所有的重量都交给这个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像是在讲故事的男人。

    这个男人真的好讨厌,说着讨厌的话,做着讨厌的事,还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给传染了。怎么自己的眼睛也忽然就热了呢,没理由啊,好讨厌。

    他完全听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忽然泣不成声。明明他才是救世主啊,应该自己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他讨好他才对。看着他这样卑微的哭求着自己,月能感觉到他身上仿佛有巨大悲伤如接天的海浪扑面而来,就要淹没他了。没有丝毫的隔阂,如同共鸣一般,月能感受到那股浓郁到绝望的悲伤,凶狠而又软弱。

    月有些心软了,恨不起来了。

    眸子里泛起朦胧的雾气,月骤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一个画面蛮横地挤开全部思绪从他脑子里跳了出来。那是在传送大厅里,传送阵已经被激活,细碎的星子在透明的光柱里徐徐升起,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他。

    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犹疑了一下,照着画面里的样子,迎合着叶菡紫的怀抱,双手从他的肋下穿过回搭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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