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兮

就像是一缕清风,遇到了一片落叶,你带着他远行,陪着他枯萎。

整理了一下这荒废的一年多里开过的脑洞(Ver4.1)

“临君,临君,醒醒,该起了。”迷蒙中,一声声轻声细语的呼唤将人从睡意沉沉间拽出来。
宽大的床铺里半大的孩子抱着衾被蜷成一团,两弯月眉微微抽动,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双水润的眸子。
小孩揉了揉眼,大梦初醒两眼沉重,看不真切:“唔,皇兄找——哈。”
看着咿咿呀呀打着哈欠的表弟,穿戴完毕坐在床边的天运帝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掖了掖小孩刚抻开的衾被,好声嘱咐:“临君再赖会儿床就该洗漱了,早膳朕已经吩咐膳房做了你最爱的蟹黄汤包。今儿可不许再顽了,用了早膳乖乖温书,先生辰时便来。”
听到先生要来,小孩巴掌大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顾不上揉眼睛,扑着天运帝的袖子便撒娇:“临君不要先生讲课,临君会乖乖温书,皇兄下朝给临君讲课好不好。”
“又浑说。”天运帝板起脸,声音却依旧轻缓,生怕惊着半梦半醒的孩子,“先生学识渊博,皇兄都要时常请教。临君好好学,将来才能替皇兄分忧。”
小孩嘟起嘴,分忧什么的不过是昨儿说着讨太后欢心罢了,谁要去分那堆的跟他一样高的奏章啊,继续扯着天运帝的袖子撒娇:“临君不要嘛。先生是学识渊博,打起手板来更是学识渊博,打一板子念句古训,十几二十下不带重的。”
天运帝点着表弟的额头,道:“你呀,就是被母后惯坏了,就得找个先生这样的治治你!不然将来等你及冠,出宫建府,怕是日日要有御史上奏你飞鹰走马,横行霸道。”
小孩哀叹道:“那些御史言官也太闲了,我飞鹰走马他们也管。皇兄到时可千万不能听他们挑拨,通通拉出去打板子。”
天运帝恨铁不成钢,道:“朕先打你的板子!好了打住,不扯浑了,皇兄早朝去了,临君听话,嗯?”
看着天运帝广袖迎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辰明殿的大门外,小孩咬着嘴唇郁闷了好一会儿,嚷道:“小六子!本世子的衣服呢!”
东曦既驾,帝王寝居的辰明殿内,今日依旧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四十年前,前朝末帝方一登基便死在了北原胡姬的肚皮上,皇子尚未留下一个。皇室宗亲还未曾来得及向北原战族王廷兴师问罪,自己便为空悬的帝位打了起来。三百年国祚,几代明君励精图治,正值鼎盛,便这般四分五裂。原本震慑八方的强兵壮马,内耗起来也分外惨烈。
十年前,太祖天启帝网罗江湖能人异士,大破四方,南面称尊。太祖称帝后五年间分封王爵共十二位,国舅东靖王于册封大典上交还兵权,太祖念其忠义,又兼亡妻早逝,特恩准其每年初春时节无需留守封地,可入京城陪伴太后。东靖王为示忠心,将幼子临君送入宫中为质,纵使帝妃召其入宫守岁,也避而不见幼子。
东靖王世子,字临君,一出生便没了娘亲,在父亲怀中长不到十岁便送入了深宫当质子。临君的姑母,当时的帝妃,如今的皇太后怜其孤苦,视如己出悉心照料。临君自幼便与太子灵修一处玩耍,感情深厚,时常同塌而眠。五年前天启帝驾崩,年仅十五的太子灵修继位,年号天运。是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天运帝虽终日忙于政务,宠爱表弟临君却不逊当年。恐临君顽皮,太后溺纵,天运帝命其同住帝宫辰明殿,亲自敦促课业。

朝堂上,天运帝一袭玄色龙袍坐在九重台阶上,透过九串玲琅玉旒看过去: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品级正坐两旁,不时眼神交互,却不敢私语。
天运帝扫了一眼身旁的司礼太监,冠上玉旒一阵玲琅作响。司礼太监会意,高声唱礼:“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随即山呼万岁。
司礼太监又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片刻静默之后,鸿胪寺卿出列:“启奏吾皇万岁,北原王廷已来了信使,和亲的使团不日抵京。”
天运帝不以为意道:“好生安置便是,这些年北原王廷送来的和亲使团足有七个之多,他们是巴不得朕如那前朝末帝一般猝死后宫不成。”
鸿胪寺卿道:“若是往年北原各王子送来的人倒也罢了,今次来的是老战王亲自指的公主,由赫连小王子的叔父,北原的三王子亲自送来。若是仍用以往的规格,怕有不妥。”
天运帝头疼,北原战族与中原华族世代通婚,他爹去得早,没享受到这甜蜜的烦恼,北原王廷似是要把他爹的份补在他身上一般,隔三差五送人过来。如今北原战王老迈,膝下子嗣众多,怕是少不了一番争夺,这些送过来的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他是碰都不想碰的,随手便赐给了驻守封地的诸王爵。这回老战王怎么又凑起热闹来了,莫不是在暗示他已经选好继承人?
天运帝道:“左不过规格隆重些,何须专门奏本。”
鸿胪寺卿道:“北原派的是三王子作为和亲使臣,我朝若不以皇室宗亲相迎,恐落人话柄,言我朝初立礼仪不通。”
天运帝又是一阵头疼。还是拜他霸业方成宏图未展便旧疾发作驭龙宾天的老爹所赐,先帝在世时把所有宗室王爵全打发了出去,一个不许留在帝都天启。现在在京的除了得先帝特准入京守岁,陪伴太后的东靖王,就只有一个带着六岁的孙子入京祭祖,上玉碟的渊王。
这两个王爵,东靖王郡王爵位倒是合规矩,但东靖王其实自从先帝驾崩第二年便不曾离京,太后听政期间更是将京畿驻军交到他手上。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是他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天运帝说什么也不想再让他接触北原使臣。而渊王身为先帝长兄,年逾五旬,让他站在料峭春寒里迎接使团未免太不像话。一时竟没有合适迎接使团的人选。
思忖半刻,天运帝实在没法子,破罐子破摔地想,他这舅舅若是有心的话,接触使臣不过早一脚晚一脚的事。便开口向东靖王道:“舅舅,届时北原王廷的三王子抵京,烦请舅舅在城门相迎。”
东靖王出列,穿着深紫朝服,面沉似水地一躬身,还未开口,渊王也站了出来。
笑的一脸慈祥的渊王向天运帝微躬一礼,道:“启奏吾皇万岁,东靖王要布置京畿守备,岂能轻易现身人前。老臣此次进京也无甚要事,尹宁如今也已经入了玉碟,就由老臣去迎接北原的和亲使团吧,也藉此叩谢皇恩浩荡。”
天运帝略一沉吟:“皇叔乃是我朝宗室亲王,父皇长兄,怎能让皇叔做出迎使臣这等差事。”
渊王又是一礼:“恳请吾皇恩准,让我这把老骨头也为吾皇做点儿事。”
天运帝不悦,这老匹夫给他脸他还不要了,方才鸿胪卿奏本时不吭声,自己指了人又来搅和。
这些年,诸多宗亲王爵就他不安生,先帝死后仗着自己年幼,有事没事就往京都跑,在朝堂上事事针对自己,明嘲暗讽自己少不经事,难当重任。近来不少言官在自己这嚼耳根子说他勾结朝臣,这回是想勾结北原使臣?一个外戚擅权还不够,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安生养老吗?
“舅舅,你看这......”
“吾皇圣明,既然渊亲王如此深明大义,便由他去吧。”东靖王不动声色地推辞。
天运帝憋着一口气,行吧行吧,反正朕说了都不算:“既如此,就烦请皇叔届时在城门相迎。”
最好干脆得个风寒死在天启城里,自己也算是先皇庇佑了。天运帝恶狠狠地想。
渊王笑着领旨。
又议了几件事,渊王皆出言搅合,也不再提议揽事儿,只反驳天运帝识人不明,断事不清,场面一度十分僵持,把奏本的官员吓得不轻。天运帝被气的几欲摔东西,最后还是东靖王站出来给了个切实提案。
不觉间已到了巳时,天运帝道:“今日便到这儿吧,诸卿家还有本的可上奏议政厅,退朝吧。”
百官依次叩谢天恩,准备退出殿外,渊王忽然又出声了:“皇上如此急着退朝,可是去敦促临君的功课?”
天运帝眯起眼,老匹夫还没完了,也不回答,反问道:“皇叔还有本奏?”
渊王笑呵呵道:“无本,老臣只是羡慕东靖王,世子自幼在宫中长大,得先帝和吾皇亲自教导,如此这般圣宠,叫老臣好生羡慕。”
天运帝看了不动如山的东靖王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道:“皇叔说笑了,临君是朕的表弟,尹宁亦是朕的亲侄儿。若是皇叔舍得,只管将尹宁送入宫中,朕必如临君一般爱护。”
“如世子一般爱护,呵。”渊王轻笑一声,朗声道,“老臣叩谢吾皇,只是云修长年不在老臣身边,身边就只有尹宁相伴。老臣却是不舍得如东靖王这般,将小世子送入宫中劳烦吾皇的。”
天运帝气的发抖,这老匹夫话里话外都在指摘自己对待外戚比宗亲还爱护,讽刺东靖王卖子求荣。不舍得说什么废话,他舍得自己还没那闲工夫呢。
不过,天运帝瞅了依旧气定神闲的东靖王一眼,后半句他倒是赞同的。临君自幼丧母,这个做父亲的倒是舍得居然小小年纪就送入宫中来,不就为了这京畿守军么。这般亲情寡薄之人,他如何敢信。是以尽管东靖王在朝堂上屡屡替天运帝解围,他仍旧不是很喜欢这个舅舅。
懒得再理会没事找事的渊王,天运帝一甩袖袍:“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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